一、冰心的再寄小读者全文
再寄小读者原文:
小朋友们:
在这不平常的春天里,我又极其真切、极其炽热地想起你们来了。我似乎看见了你们漆黑发光的大眼睛,笑嘻嘻的通红而略带腼腆的小脸。你们是爱听好玩儿有趣的事情的,不管它多么零碎,多么片断。你们本来就是我写作的对象,这一点是异常地明确的!好吧,我如今再拿起这支笔来,给你们写通讯。
不论我走到哪里,我都要把热爱你们的心,带到那里!我要不断地写,好好地写,把我看到听到想到的事情,只要我觉得你们会感兴趣,会对你们有益的,我都要尽量地对你们倾吐。安心地等待着吧,我的小朋友!
自从决心再给你们写通讯,我好几夜不能安眠。今早四点钟就醒了,睁开眼来是满窗的明月!我忽然想起不知是哪位诗人写的一首词的下半阕,是:“卷地西风天欲曙,半帘残月梦初回,十年消息上心来。”
就是说,在天快亮的时候,窗外刮着卷地的西风,从梦中醒来看见了淡白的月光照着半段窗帘;这里“消息”两个字,可以当做“事情”讲,就是说,把十年来的往事,一下子都回忆起来了!
小朋友,从我第一次开始给你们写通讯算起,不止十年,乃是三十多年了。在这三十多年之中,我们亲爱的祖国,经过了多大的变迁!这变迁是翻天覆地的,从地狱翻上了天堂,而且一步一步地更要光明灿烂。我们都是幸福的!
我总算赶上了这个时代,而最幸福的还是你们,有多少美好的日子等着你们来过,更有多少伟大的事业等着你们去做啊!我在枕上的心境,和这位诗人是迥不相同的!虽然也有满窗的明月,而窗外吹拂的却是和煦的东风。
一会儿朝阳就要升起,祖国方圆九百多万平方千米的土地上,将要有六亿人民满怀愉快和信心,开始着和平的劳动。小朋友们也许觉得这是日常生活,但是在三十年前,这样的日常生活,是我所不能想象的!我鼻子里有点儿发辣,眼睛里有点儿发酸,但我决不是难过。
你们将来一定会懂得我这时这种兴奋的心情的——这篇通讯就到此为止吧。
你们的朋友冰心
1958年3月11日,北京。
扩展资料:
创作特点
小说
冰心在刻画人物形象时,大多不用浓墨重彩,也较少精雕细刻,只用素描的笔法,淡淡数笔,人物形象就仿佛那出水的芙蓉,鲜灵灵地浮现在水面上。《六一姐》、《冬儿姑娘》、《小桔灯》分别塑造了三个生活在不同时代的少女形象。冰心在小说中塑造了一系列理想、完美的青年女性的形象。
她们大多心地善良,温柔美丽,活泼大方,稳健端庄。她们青春焕发,充满活力,以自己的智慧和才能,赢得女性的尊严;以自身事业上的辉煌成就,获得男人的敬重。
此外还有一系列热爱祖国的青年,慈怜温柔的伟大母亲,通情达理的老奶奶,以及博学风趣的老教授等众多形象,透出了温情。
在艺术表现上,冰心善于借鉴和运用抒情手法。在作品中,时而以叙述人的口吻直接抒发情感,时而通过人物的语言或人物的心理活动来表露作者的主观意态,使小说带着浓重的抒情色彩。
冰心往往喜欢用第一人称的叙事手法。以“我”作为展开故事的线索,满蕴着深情,倾诉我的所见、所闻、所遭、所感、所触,使读者感到小说中所发生的一切,全是人生的真实,没有虚构编织的成分,没有浪漫的色彩,没有人为的戏剧性的冲突,没有媚俗的诙谐,具有逼真性和亲切感。
这给作者提供了更大的自由,可以更灵活地起讫,转折,变化,作者浓烈的情愫的抒发,可以表达得更加得心应手。
冰心的小说,较少宏篇巨著,多是清新隽永的珍品。她的许多作品看起来情节单纯,却寓意深远,留给人无穷的回味。她撷取现实生活中的一个片段,人生旅途中的一段机缘,展示出错综复杂的社会生活的一个侧面。
没有离奇曲折的故事,没有金戈铁马的壮举,却具有一种哲理的追求。她常常用机敏的目光,去观察社会,审视人生;从人际关系撞击中,爆发出火花,捕捉生活中蕴藏的哲理,寄托自己的情思,富有清新的哲理和诗意。
在小说的结构上,大多采用双向型的结构框架,互相映照的格式。她常以两个家庭、两个人物、两个事件,大洋两岸为主线,平衡展开,发展的结局,却是大相径庭的。
通过鲜明的对比,给人们以启迪,发人深思。在小说的描写手法上,她常采用白描的手法,以简练的笔墨,不加烘托,勾勒出鲜明的形象,表现她特有的诗的情性。
冰心的作品,往往把人物活动的时间安排在清晨、黄昏、月夜;活动的场景设置在海滨、湖畔、公园、山间、船上;借助自然景物的描摹,将人物的美与环境的美,融为一体,达到情景交融的境地,造成特定的温馨的氛围。
二、《跨越百年的美丽》原文
当代·梁衡《跨越百年的美丽》原文:
1998年是居里夫人和她的丈夫发现放射性元素镭一百周年。一百年前的1898年12月26日,法国科学院人声鼎沸,一位年轻漂亮、神色庄重又略显疲倦的妇人走上讲台,全场立即肃然无声。
她叫玛丽·居里,她今天要和她的丈夫皮埃尔·居里一起,在这里宣布一项惊人的发现:天然放射性元素镭。本来这场报告,她想让丈夫来作,但皮埃尔·居里坚持让她来讲。
在此之前还没有一个女子登上过法国科学院的讲台。玛丽·居里穿着一袭黑色长裙,白净端庄的脸庞显出坚定又略带淡泊的神情,而那双微微内陷的大眼睛,让你觉得能看透一切,看透未来。
她的报告使全场震惊,物理学进入了一个新的时代,而她那美丽、庄重的形象也就从此定格在历史上,定格在每个人的心里。关于放射性的发现,居里夫人并不是第一人,但她是关键的一人。
在她之前,1896年1月,德国科学家伦琴发现了X光,这是人工放射性;1896年5月,法国科学家贝克勒尔发现了天然放射性。
尽管这都还是偶然的发现,居里夫人却对此提出了新的思考:其他物质有没有放射性?就像是在海滩上捡到一个贝壳,别人也许仅仅是把玩一下而已,她却要研究一下这贝壳是怎样生,怎样长,怎样冲到海滩上来的。别人摸瓜她寻藤,别人摘叶她问根,是她提出了放射性这个词。
两年后,她发现了钋,接着发现了镭。为了提出纯净的镭,居里夫妇搞到一吨可能含镭的工业废渣。他们在院子里支起了一口大锅,一锅一锅地进行冶炼。然后再送到化验室溶解、沉淀、分析。
化验室只是一个废弃的破棚子。玛丽终日在烟熏火燎中搅拌着锅里的矿渣。她衣裙上,双手上,留下了酸碱的点点烧痕。一天,疲劳之极,玛丽揉着酸痛的后腰,隔着满桌的试管、量杯问皮埃尔:“你说这镭会是什么样子?”
皮埃尔说:“我只是希望它有美丽的颜色。”终于经过三年又九个月,他们在成吨的矿渣中提炼出了0.1克镭。它真的有极美丽的颜色,在幽暗的破木棚里发出略带蓝色的荧光。
这点美丽的淡蓝色的荧光,融入了一个女子美丽的生命和不屈的信念。她的性格里天生还有一种更可贵的东西,她坚定、刚毅、顽强,有远大、执着的追求。
扩展资料写作背景:
此文是一篇赞美居里夫人的文章,通过讲述了居里夫人不顾镭射线以及化学药品的侵蚀,坚持进行科学研究的故事,充分体现了其坚定执著,淡泊名利,刚毅顽强,为科学献身的精神。全文综合运用了对比等写作手法,绘形有神,传情有致,析理入微,收一种综合之美。
此文写于1998年,发表于当年10月22日的《光明日报》的副刊上。
当时正值纪念居里夫人发现镭100周年的活动,《光明日报》并没有简单地编发一条纪念活动消息,而是刊载了《跨越百年的美丽》一文,从一个柔软的角度,去揭示居里夫人的人格力量与精神之美,使遥远的历史人物具有现实的意义,挖掘出了纪念活动的真正意义,给读者留下了深刻的印象。
作者梁衡在《文章五诀》中把散文写作手法归结为形、事、情、理、典五要素的组合运用,此文完全体现了他的这个写作原则和技巧。此文以“形”字开头,“理”字结尾,中间以“事”为主体,全文绘形有神,传情有致,析理入微,收一种综合之美。
居里夫人的美丽形象就是在“形”的摹写中跃入人们眼帘的:先简要介绍“一位年轻漂亮、神色庄重又略显疲倦的妇人走上讲台,全场立即肃然无声”,继而细致描绘“玛丽·居里穿着一袭黑色长裙,白净端庄的脸庞显出坚定又略带淡泊的神情,那双微微内陷的大眼睛,让你觉得能看透一切,看透未来”。
一个段落中两次写到人物的外貌已为少见,它还与后文的“淡泊名利”紧密相连,作者在这里不仅仅是让人们了解居里夫人的形象,还有一层意思是让人们感受居里夫人面对名利的那份淡定与从容。更重要的是,一个讲人生价值的深刻主题,竟能选择这样一个柔软、富有人情的开头,通过人、情、境之间的反差和融合加以巧妙自然的表达,实属难得。
正是这样如写小说一地注重形象塑造,才使这个写滥的题材顿时生发了新意境和新感悟;也正是这种倒叙手法的运用,才将居里夫人美丽的形象和伟大的成就一下子呈现在读者面前,使人眼前一亮,从而达到了引人入胜的艺术效果。
三、鲁迅小说头发的故事原文
星期日的早晨,我揭去一张隔夜的日历,向着新的那一张上看了又看的说:“阿,十月十日,——今天原来正是双十节⑵。这里却一点没有记载!”
我的一位前辈先生N,正走到我的寓里来谈闲天,一听这话,便很不高兴的对我说:
“他们对!他们不记得,你怎样他;你记得,又怎样呢?”
这位N先生本来脾气有点夸张,时常生些无谓的气,说些不通世故的话。当这时候,我大抵任他
自言自语,不赞一辞;他独自发完议论,也就算了。
他说:
“我最佩服北京双十节的情形。早晨,到门,吩咐道‘挂旗!’‘是,挂旗!’各家大半懒
洋洋的踱出一个国民来,撅起一块斑驳陆离的洋布⑶。这样一直到夜,——收了旗关门;几家偶然忘
却的,便挂到第二天的上午。
“他们忘却了纪念,纪念也忘却了他们!
“我也是忘却了纪念的一个人。倘使纪念起来,那第一个双十节前后的事,便都上我的心头,使
我坐立不稳了。
“多少故人的脸,都浮在我眼前。几个少年辛苦奔走了十多年,暗地里一颗弹丸要了他的性命;
几个少年一击不中,在监牢里身受一个多月的苦刑;几个少年怀着远志,忽然踪影全无,连尸首也不
知那里去了。——
“他们都在社会的冷笑恶骂迫害倾陷里过了一生;现在他们的坟墓也早在忘却里渐渐平塌下去了。
“我不堪纪念这些事。
“我们还是记起一点得意的事来谈谈罢。”
N忽然现出笑容,伸手在自己头上一摸,高声说:
“我最得意的是自从第一个双十节以后,我在路上走,不再被人笑骂了。
“老兄,你可知道头发是我们中国人的宝贝和冤家,古今来多少人在这上头吃些毫无价值的苦呵!
“我们的很古的古人,对于头发似乎也还看轻。据刑法看来,最要紧的自然是脑袋,所以大辟是
上刑;次要便是生殖器了,所以宫刑和幽闭也是一件吓人的罚;至于髡,那是微乎其微了,⑷然而推
想起来,正不知道曾有多少人们因为光着头皮便被社会践踏了一生世。
“我们讲革命的时候,大谈什么扬州三日,嘉定屠城⑸,其实也不过一种手段;老实说:那时中
国人的反抗,何尝因为亡国,只是因为拖辫子⑹。
“顽民杀尽了,遗老都寿终了,辫子早留定了,洪杨⑺又闹起来了。我的祖母曾对我说,那时做
百姓才难哩,全留着头发的被官兵杀,还是辫子的便被长毛杀!
“我不知道有多少中国人只因为这不痛不痒的头发而吃苦,受难,灭亡。”
N两眼望着屋梁,似乎想些事,仍然说:
“谁知道头发的苦轮到我了。
“我出去留学,便剪掉了辫子,这并没有别的奥妙,只为他不太便当罢了。不料有几位辫子盘在
头顶上的同学们便很厌恶我;监督也大怒,说要停了我的官费,送回中国去。
“不几天,这位监督却自己被人剪去辫子逃走了。去剪的人们里面,一个便是做《革命军》的邹
容⑻,这人也因此不能再留学,回到上海来,后来死在西牢里。你也早忘却了罢?
“过了几年,我的家景大不如前了,非谋点事做便要受饿,只得也回到中国来。我一到上海,便
买定一条假辫子,那时是二元的市价,带着回家。我的母亲倒也不说什么,然而旁人一见面,便都首
先研究这辫子,待到知道是假,就一声冷笑,将我拟为杀头的罪名;有一位本家,还预备去告官,但
后来因为恐怕革命党的造反或者要成功,这才中止了。
“我想,假的不如真的直截爽快,我便索性废了假辫子,穿着西装在街上走。
“一路走去,一路便是笑骂的声音,有的还跟在后面骂:‘这冒失鬼!’‘假洋鬼子!’
“我于是不穿洋服了,改了大衫,他们骂得更利害。
“在这日暮途穷的时候,我的手里才添出一支手杖来,拚命的打了几回,他们渐渐的不骂了。只
是走到没有打过的生地方还是骂。
“这件事很使我悲哀,至今还时时记得哩。我在留学的时候,曾经看见日报上登载一个游历南洋
和中国的本多博士⑼的事;这位博士是不懂中国和马来语的,人问他,你不懂话,怎么走路呢?他拿
起手杖来说,这便是他们的话,他们都懂!我因此气愤了好几天,谁知道我竟不知不觉的自己也做了,
而且那些人都懂了。……
“宣统初年,我在本地的中学校做监学⑽,同事是避之惟恐不远,官僚是防之惟恐不严,我终日
如坐在冰窖子里,如站在刑场旁边,其实并非别的,只因为缺少了一条辫子!
“有一日,几个学生忽然走到我的房里来,说,‘先生,我们要剪辫子了。’我说,‘不行!’
‘有辫子好呢,没有辫子好呢?’‘没有辫子好……’‘你怎么说不行呢?’‘犯不上,你们还是不
剪上算,——等一等罢。’他们不说什么,撅着嘴唇走出房去,然而终于剪掉了。
“呵!不得了了,人言啧啧了;我却只装作不知道,一任他们光着头皮,和许多辫子一齐上讲堂。
“然而这剪辫病传染了;第三天,师范学堂的学生忽然也剪下了六条辫子,晚上便开除了六个学
生。这六个人,留校不能,回家不得,一直挨到第一个双十节之后又一个多月,才消去了犯罪的火烙
印。
“我呢?也一样,只是元年冬天到北京,还被人骂过几次,后来骂我的人也被剪去了辫子,
我就不再被人辱骂了;但我没有到乡间去。”
N显出非常得意模样,忽而又沉下脸来:
“现在你们这些理想家,又在那里嚷什么女子剪发了,又要造出许多毫无所得而痛苦的人!”
“现在不是已经有剪掉头发的女人,因此考不进学校去,或者被学校除了名么?
“改革么,武器在那里?工读么,工厂在那里?
“仍然留起,嫁给人家做媳妇去:忘却了一切还是幸福,倘使伊记着些平等自由的话,便要苦痛
一生世!
“我要借了阿尔志跋绥夫⑾的话问你们:你们将黄金时代的出现豫约给这些人们的子孙了,但有
什么给这些人们自己呢?
“阿,造物的皮鞭没有到中国的脊梁上时,中国便永远是这一样的中国,决不肯自己改变一支毫
毛!
“你们的嘴里既然并无毒牙,何以偏要在额上帖起‘蝮蛇’两个大字,引乞丐来打杀?……”
N愈说愈离奇了,但一见到我不很愿听的神情,便立刻闭了口,站起来取帽子。
我说,“回去么?”
他答道,“是的,天要下雨了。”
我默默的送他到门口。
他戴上帽子说:
“再见!请你恕我打搅,好在明天便不是双十节,我们统可以忘却了。”
一九二○年十月。
注释
⑴本篇最初发表于一九二○年十月十日上海《时事新报·学灯》。
⑵双十节:一九一一年十月十日孙中山领导的革命党举行了武昌起义(即辛亥革命),次年一月一日
建立中华民国,九月二十八日临时参议院议决十月十日为国庆纪念日,又称“双十节”。
⑶斑驳陆离的洋布:指辛亥革命后至一九二七年这一时期旧中国的国旗,也叫五色旗(红黄蓝白黑五
色横列)。
⑷关于我国古代刑法,据《尚书·吕刑》及相关的注解,分为五等:一是墨刑,即“先刻其面,以墨
窒之”;二是劓刑,即“截鼻”;三是〔非刂〕刑,即“断足”;四是宫刑,即“男子割势,妇人幽
闭”(按:指破坏生殖器官);五是大辟,即斩首。“去发”的髡刑不在五刑之内,但也是一种刑罚,
自隋、唐以后已废止。
⑸扬州十日,嘉定屠城:前者指清顺治二年(1645)清军攻破扬州后进行的十天大屠杀;后者指
同年清军占领嘉定(今属上海市)后进行的多次屠杀。清代王秀楚著《扬州十日记》、朱子素著《嘉
定屠城记略》,分别记载了当时清兵在这两地屠杀的情况。辛亥革命前,革命者曾大量翻印这些书籍,
为推翻清王朝作舆论准备。
⑹拖辫子:我国满族旧俗,男子剃发垂辫(剃去头顶前部头发,后部结辫垂于脑后)。一六四四年清
世祖进入北京以后,几次下令强迫人民遵从满族发式,这一措施曾引起汉族人民的强烈反抗。
⑺洪杨:洪,指洪秀全(1814—1864),广东花县人;杨,指杨秀清(1820?—1856)
,广西桂平人。二人都是太平天国的领袖。他们领导的起义军都留发而不结辫,被称为“长毛”。
⑻邹容(1885—1905):字蔚丹,四川巴县人,清末革命家。一九○二年留学日本,积极宣
传反清革命思想;一九○三年回国后,著《革命军》一书鼓吹革命。同年七月被清政府勾结上海英租
界当局拘捕,判处监禁二年,一九○五年四月死于狱中。关于邹容等剪留学生监督辫子一事,据章太
炎所著《邹容传》记载:邹容在日本留学时,“陆军学生监督姚甲有奸私事,容偕五人排闼入其邸中,
榜颊数十,持剪刀断其辫发。事觉,潜归上海。”
⑼本多博士:即本多静六(1866—1952),日本林学博士,著有《造林学》等书。
⑽监学:清末学校中负责管理学生的职员,一般也兼任教学工作。
⑾阿尔志跋绥夫(1878—1927):俄国小说家。十月革命后逃亡国外,死于波兰华沙。这里
所引的话,见他的中篇小说《工人绥惠略夫》第九章。
赏析
1.《头发的故事》放在中国小说的长河中看无疑是最特殊的。它的特殊首先表现在形式上。它也是一篇第一人称叙事小说,全文共二千三百余字,其中叙述语句总共只有二百五十余字(这个字数包括了对话前的诸如“他说”、“我说”等引导语),“我”的话才三十五字(包括标点符号),其余二千余字都是一个被称作N先生的话。
二百余字的叙述语言,第一句讲“星期日的早晨,我揭去一张隔夜的日历,向着新的那一张上看了又看的说:‘阿,十月十日,——今天原来正是双十节。这里却一点没有记载!’”“我”讲了撕日历及一句随便的感想,接下来的叙事交待了N与我的关系:“我的一位前辈先生N,正走到我的寓里来谈闲天,一听这话,便很不高兴的对我说……”然后是最长的一段叙述,这段叙述交待了N先生的性格及我对他的态度:“这位N先生本来脾气有点乖张,时常生些无谓的气,说些不通世故的话。当这时候,我大抵任他自言自语,不赞一辞;他独自发完议论,也就算了。”此后的叙述就只是对N谈话中表情、动作及“我”的动作的简略描写,诸如:
“N忽然现出笑容,伸手在自己头上一摸”
“N两眼望着屋梁,似乎想些事”
“N显出非常得意模样,忽而又沉下脸来”
“N愈说愈离奇了,但一见到我不很愿听的神情,便立刻闭了口,站起来取帽子我默默的送他到门口。”
“他戴上帽子”
由上引文可以得出第一个结论:这篇小说在两个人物“我”与N先生之间没有我们通常所说的故事情节,他们之间什么也没有发生,只不过是N先生因双十节而发牢骚,待到他发现“我不很愿听的神情,便立刻闭了口”告辞而去。小说中也没有通常的所谓人物性格描写,仅有的一段描写其实是“我”对于N先生的评论:
“这位N先生本来脾气有点乖张,时常生些无谓的气,说些不通世故的话。”从这个意义上说,它无疑是对于中国古代传奇、话本小说传统的彻底决裂。中国传统的传奇、话本小说,故事情节无疑是它的生命,情节的发展就是故事的展开,故事的完成就是情节的终结,故事与情节是一致的。不仅如此,欧洲近代小说的纯文学传统也是要讲究故事情节的,鲁迅的《头发的故事》显然也不是对于欧洲近代小说传统的借鉴。《头发的故事》的兴趣既不在编织精巧的故事情节,也不在塑造性格鲜明的人物形象,它的中心指向一个人物的独白式话语,《头发的故事》显然是一篇小说传统之外的小说。
这篇小说的构成依赖什么?
第一层次,显然是亲身经历的叙述样式,他叙述的是他的亲身经历,具有明确的时间、视点,而亲身经历这一点,为叙述提供了一个叙述的真实性的道德的证据。在叙述的第一个层次里,“我”与N先生形成一个对比:这是两种人的对比,一个有历史记忆,尤其是辛亥记忆,一个则无,一个通世故,一个不通世故,一个是有声而喋喋不休的,他正好是少数的,是不通世故者,虽然喋喋不休却无力,一个是沉默少言,他正好是多数,是世故的表现,虽然是沉默的,却是沉默的多数,是强大而有力的——正是他拥有对于N先生的评论的话语权,这两类人对于辛亥革命的感受构成强烈的对比。对比是这篇小说的第一层次上的结构原则。[13]
第二层次是N先生的叙述,N先生的叙述是《头发的故事》关注的中心。从第一层次看,N先生的话只是对话之一部分,是人物话语,但是这个人物话语其实是小说的主要部分,所以必须单独考察这个层次。
N先生的话其实也是叙事。每个小说家都会在其小说中叙述其认为可叙述、值得叙述之事,这个可叙述之“可”,值得叙述之“值得”,也就是叙述性的问题。所谓叙述性在叙述学理论研究中不同的看法,罗伯特•斯柯尔斯从阅读反应角度理解,认为叙述性就是“释义者从任何叙述中介所提供的小说资料中构筑故事的过程。一篇小说呈现在我们面前的形式是叙述文本,它只能给我们提供引导,而要靠我们自己的主动的叙述性去完成形成故事的过程。”我们不妨从从阅读反应的立场仍回到文本立场,文本中介只有提供了这种引导,读者才能阅读解码,或者说,作者在编制符码时就有一个编码规则,这就是文本中隐含的叙述性,文本中隐含的叙述性在很多时候与读者一致,但也有很多情况下,与读者不一致,在文体发生变革的时期,这样的情形尤其普遍。
N先生的叙述和叙述性首先在于其历史性,通过双十节的时间因素、北京的地点因素、历史人物、事件(中国古代的刑罚、扬州十日、嘉定屠城、洪杨、长毛、辫子、《革命军》的作者邹容等等),将其叙述锚定在中国辛亥革命的历史上;其次,其叙述性在于人物,历史中的个人(“多少故人的脸,都浮在我眼前。几个少年辛苦奔走了十多年,暗地里一颗弹丸要了他的性命;几个少年一击不中,在监牢里身受一个多月的苦刑;几个少年怀着远志,忽然踪影全无,连尸首也不知那里去了。——”“他们都在社会的冷笑恶骂迫害倾陷里过了一生;现在他们的坟墓也早在忘却里渐渐平塌下去了。”尤其是关于N先生这个“我”的无发之灾的遭遇的叙述)遭遇,在历史、历史中的个人的叙述中,都隐含了一个时间点,只要有时间的点,就必然有过去、现在、未来,这样他的叙述也就是从这一时间点向前的运动,这个时间与历史、现实、未来联系在一起,预置了一个读者解读的结构。当然,这个结构是语言结构表现的文化的结构。因此,N先生的叙述,其实质是对于历史的叙述,是他从一个独特的视点出发的对于历史的叙述。
不用仔细研究就可以看到,在N先生的叙述中,作为叙述单位的,不是行动的序列,“几个少年辛苦奔走了十多年,暗地里一颗弹丸要了他的性命”“他们都在社会的冷笑恶骂迫害倾陷里过了一生;现在他们的坟墓也早在忘却里渐渐平塌下去了。”这是关于革命者的叙述,在这个叙述中,重要的不是革命者自身的事迹,而是“我”的观点,同样的,关于“我”的没有辫子而遭遇的事件的叙述重要的也不是故事自身,而是“我”关于事件的看法。也就是说,推动叙述前进的并不是故事情节,也不是人物性格,而是“我”的关于历史的独特的观点。由此可以进一步看到,在“我”的叙述中被普遍使用的各单元的关系就与传统的小说大异其趣,既非故事的进展,也非人物的性格的结构,而是对比这一散文、诗歌中常用的结构原则。前面已经指出,第一层对比是“我”与N先生的对比。
第二层对比是N先生话语中的各种对比。
N先生的话语中第一重对比是历史上的辛亥革命与大众记忆中的辛亥革命。辛亥革命在一般群众中已经忘却:
我最佩服北京双十节的情形。早晨,到门,吩咐道‘挂旗!’‘是,挂旗!’各家大半懒洋洋的踱出一个国民来,撅起一块斑驳陆离的洋布。这样一直到夜,——收了旗关门;几家偶然忘却的,便挂到第二天的上午。
但是历史上辛亥革命其实是无数烈士用生命、鲜血换来的:
“多少故人的脸,都浮在我眼前。几个少年辛苦奔走了十多年,暗地里一颗弹丸要了他的性命;几个少年一击不中,在监牢里身受一个多月的苦刑;几个少年怀着远志,忽然踪影全无,连尸首也不知那里去了。——
“他们都在社会的冷笑恶骂迫害倾陷里过了一生;现在他们的坟墓也早在忘却里渐渐平塌下去了。
社会记忆中的辛亥革命,它在一般群众中已经成了听令而挂一天的“一块斑驳陆离的洋布”,一场革命与“一块斑驳陆离的洋布”,烈士的献身与平塌的坟墓,对比触目而诡异。
辛亥革命的纪念形式与辛亥革命中的牺牲者的被忘却这两段叙述中没有叙事上的连续性,它们在小说中的连续性依靠的是对比原则。
讲完辛亥革命后,接下来一下子跳到头发的事件,先讲历史上的刑罚,再讲到满清入关的“拖辫子”,然后讲到洪杨时的辫子的遭遇。满清入关为了辫子曾经有过激烈的反抗,而待到“顽民杀尽了,遗老寿终了,辫子早留定了”,留定了就形成习惯。待到洪杨一来,百姓的辫子与生命相连,真是欲做奴隶而不得。待到洪杨平定,他们又得到留稳辫子的时代,他们又要辫子了,成了辫子的守护神,形成一个无名的包围圈,迫害率先剪去辫子的革新者、革命者。群众对于满清的辫子的接受是由于暴力,对于辫子的守护则出于遗忘与习惯。通过辫子显示的正是群众的守旧与善忘。这一段中国历史上的辫子谭,与上文辛亥革命的被忘却是呼应的关系。
接下来是“我”的“无辫之灾”谭。“我”在革命前因为没有辫子而到处受到包围:
“一路走去,一路便是笑骂的声音,有的还跟在后面骂:‘这冒失鬼!’‘假洋鬼子!’“我于是不穿洋服了,改了大衫,他们骂得更利害。
我的遭遇与前面讲的历史上的辫子的事件正构成历史与个人经验的对比、对应。“我”对付群众的手段与日本人本多静六的手段又是一重对比、对应:
“在这日暮途穷的时候,我的手里才添出一支手杖来,拚命的打了几回,他们渐渐的不骂了。只是走到没有打过的生地方还是骂。日本的本多静六如何对付中国人与南洋人?这位博士是不懂中国和马来语的,人问他,你不懂话,怎么走路呢?他拿起手杖来说,这便是他们的话,他们都懂!我因此气愤了好几天,谁知道我竟不知不觉的自己也做了,而且那些人都懂了。……
然后讲到“我”革命前的对于辫子的态度,“我”自己的剪去辫子与不同意学生剪辫子的矛盾,这也是对比。
最后归结到现实:
“现在你们这些理想家,又在那里嚷什么女子剪发了,又要造出许多毫无所得而痛苦的人!”“现在不是已经有剪掉头发的女人,因此考不进学校去,或者被学校除了名么?
“改革么,武器在那里?工读么,工厂在那里?
“仍然留起,嫁给人家做媳妇去:忘却了一切还是幸福,倘使伊记着些平等自由的话,便要苦痛一生世!
“我要借了阿尔志跋绥夫的话问你们:你们将黄金时代的出现豫约给这些人们的子孙了,但有什么给这些人们自己呢?归结到对于改革者的诘难与劝告:
“你们的嘴里既然并无毒牙,何以偏要在额上帖起‘蝮蛇’两个大字,引乞丐来打杀?……”
鲁迅的《头发的故事》从结构形式看,是对于传统传奇、话本小说的全面背离,在这个意义上说,是与传统的决裂,但是如果考虑到在中国古代小说中的《世说新语》这样的作品,考虑到《世说新语》中许多“记言”片断,或许可以说是传统的一种继承创新。知识者的“震
2.《头发的故事》通篇流动着愤激的情绪。n先生在纪念双十节时大发感慨:“他们忘却了纪念,纪念也忘却了他们!”民众为什么忘却了对辛亥革命的纪会呢?而那景象又确实让人觉得痛心:到了十月十日这一天,“早晨,到门,吩咐道‘挂旗!’‘是,挂旗!’各家大半懒洋洋的踱出一个国民来,撅起一块斑驳陆离的洋布。这样一直到夜,——收了旗关门;几家偶然忘却时,便挂到第二天的上午。”推翻帝制的革命付出了多少烈士的鲜血,何以民众对革命节的纪念会如此冷漠呢?n先生是亲身经历过辛亥革命的一位民主主义者,在这时,他不免要为那些在革命中牺牲的故人们而深感悲凉了。他们中,有的虽尚年纪轻轻,便“辛苦奔走了十多年,暗地里一颗弹丸要了他的性命”,有的“在监牢里身受一个多月的苦刑”,有的“怀着远志,忽然踪影全无,连尸首也不知那里去了”,“他们都在社会的冷笑恶骂迫害倾陷里过了一生;现在他们的坟墓也早在忘却里渐渐平塌下去了。”这场革命使n先生感到唯一“得意的事”,便是早就在留学期间剪了辫子的他,“自从第一个双十节以后,在路上走,不再被人笑骂了”,然而最让n先生悲哀的也是,民众除了革去头上的辫子外,没有别的收获,社会状态是换汤不换药,没有实质性的变化。n先生的感慨让我们想起《阿q正传》中所描述的革命后的情形:“……革命党虽然进了城,倒还没有什么大异样。知县大老爷还是原官,不过改称了什么,而且举人老爷也做了什么……带兵的还是先前的老把总。”革命并未带来社会的巨大变革,也没有给民众实际利益,难怪民众对革命节的纪念十分冷漠了。如n先生所述,再进一步追溯,其实民众并不了解什么是革命。这样,他们与革命十分隔膜就是很自然的事了。革命党人并未在国人中进行思想启蒙、唤醒民众,结果,民众只是头上去掉了一根辫子,封建传统思想依然占据着他们的头脑,同时也顽固地统治着社会。在这种情况下,日后的改革也就举步维艰了。无怪乎n先生对现实十分失望、感慨万端。《头发的故事》还用了不少篇幅,描写n先生回忆起当年因为没有辫子遭受人们嘲骂的磨难,这就更强化了对民众的愚昧、麻木进行启蒙的思想意蕴。《头发的故事》内容的深刻性在于,它通过n先生的回顾与思考,提出了一个大问题:面对今天的现实该怎么办呢,不能再致力于象剪辫子似的那种“革命”了吧!作品结合历史教训,沉痛地把尚未完成的思想启蒙这一十分重要的问题,向社会提了出来。